被世人遺棄的偉大心靈:「模仿遊戲」(The Imitation Game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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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范琪偉

如果用幾句形容詞為經,甚至一個故事為緯,妳/你是否能夠清楚地界定自己?是否思索過身處時代中的角色位置?是甘於平凡的人生?抑或是曾經在飄渺未知的心靈世界,追尋過雖千萬人吾往已的「反常」「異類」的性格?

對於一生投身在邏輯和純數學領域的科學家圖靈(Alan Turing)而言,他有著天才般的頭腦和創見,卻與常人格格不入;他畢生熱情投入密碼學,卻在二戰期間為政府從事情報工作,甚至打贏戰爭;謎樣的同性戀身份,卻被效力的祖國迫害,最終含恨自殺。

圖靈一生提出的學術創見,在於人工智慧的理論,他曾經說過:「一個有紙、筆、橡皮擦並且堅持嚴格的行為準則的人,實質上就是一台通用圖靈機。」

原文A man provided with paper, pencil, and rubber, and subject to strict discipline, is in effect a universal Turing Machine.

圖靈當時的思維,已經跳躍到「機器是否能像人一般思考」的高度。

圖靈的研究,事實上就是計算機的濫觴,圖靈發明的測試機器,事實上就是今日電腦的前身。

我們今天隨手不離的電腦,方興未艾的機器人時代,半世紀之前,有顆閃耀智慧光芒的彗星,曾經點亮了人類科技的文明,甚至,二次世界大戰,因為圖靈破解密碼的貢獻,戰爭至少提前結束兩年,拯救了千千萬萬塗炭的生靈。

「模仿遊戲」的故事,便是把圖靈謎樣的人生,搬上銀幕。所不同的是,電影情節在匯集史實之外,也加進了批判性的註腳,為這位不世出的天才平反,同時緬懷這位英年早逝的偉大靈魂。

電影根據圖靈的傳記小說改編,由挪威籍導演Morten Tyldum和英美合資的製片公司合作,圍繞在史實的人物和背景之外,導演在主人翁圖靈的性格上,加諸許多靈魂人物不凡之處,包括圖靈性格上類似亞斯伯格症的「天才的通病」,他與異性戀「未婚妻」瓊克拉克始終不渝的堅貞友誼,以及在戰爭狀態中為破解德軍Enigma密碼而升高的機器vs機器/心智vs心智的敵我對峙狀態。這些「易於常人」之處,加深了電影的戲劇張力和敘事主題。

論拍攝技巧而言,全片的影像結構以及構圖相當古典平易近人,沒有任何炫技或魔幻的色彩,但正因貼近史實的拍攝技巧和穿插二戰紀錄片的疊影,讓人更針對圖靈和一群科學家們的敵情任務,產生既抽離又壓縮的強大心理張力。

不同於戰爭片大規模轟炸、毒氣攻擊與血肉糢糊的沙場,滿是亂碼的成堆資訊、鮮紅的無線電通路和日復一日的嘈雜機器聲,甚至馬拉松長跑的喘息和汗水,這才是這場遊戲的戰場和輸贏的樞紐。

飾演圖靈的班奈狄克康柏拜區(Benedict Cumberbatch)是近幾年活躍於英國電視電影的男演員,在好萊塢圈屬於演技派的英國腔小生,在片中,他演活了一個不諳人情世故,個性沈鬱,專注於數學和機械世界的「怪咖」。論外相,班奈狄克蒼白憂鬱的神色,和謎一般的淡綠色眼珠,讓人很難不全神慣注在他身上,跟隨他的角色深入謎一樣的大時代,也為他命定的悲劇人生,一掬同情之淚。

女主角綺拉奈特莉(Keira Knightley)飾演圖靈的工作夥伴瓊(Joan),兩人後來商議結婚,以解決被時代捆綁的枷鎖。瓊是個聰明絕頂的年輕學生,論智力和興趣都和圖靈旗鼓相當,也因為她的慧詰和善解人意,適時地幫助了圖靈在工作上與團隊發生的摩擦。在片中,只有她瞭解圖靈,圖靈得以藉由她和外在世界有暫時的和解,也只有她,回答了圖靈內心深處的答案。

片中以三個不同的時空貫穿圖靈這個傳奇人物,在寄宿男校被霸凌的少年圖靈,與同班同學克里斯多夫萌發的同性之愛;大學教授的圖靈,二戰後期加入政府情報工作,智力成就達致巔峰,同時命運也把他推到改變世界的臨界點;60年代因猥褻罪被起訴的晚年,一名介入調查的警官,挖掘到這位名聲敗壞的教授背後不為人知的秘密。三個不同的時間軸線,交疊出圖靈的一生,以及他最終探問警官的那句話:「我究竟是戰爭英雄?還是罪犯?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「我究竟是人,還是機器?」

這或許才是本片試圖想傳達給觀眾的辯證命題– 圖靈終其一生的人格核心。

然而,導演賦予電影精神血肉的地方在於,圖靈對抗Enigma而創造的機器「克里斯多夫」,是他終其一生失落的愛的答案,那是少年之愛,那是打贏二戰的「模仿遊戲」,那是電腦發明之父的靈魂安在之處,透過堅貞的友人瓊在片尾留下的話語,那是世人或許渾然不覺,但事實上讓這個世界更美好的答案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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